中国元素与世界关注 | 助推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的要素

原文出处：

毛浩然. 中国元素与世界关注——助推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的要素[N]. 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1月10日.（正式发表时略有删节，本页内容为未删节版）

中国元素与世界关注——

助推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的要素 

毛浩然

全球文明交流互鉴已势不可挡，中国学术话语声音体系也亟需走近世界学术舞台的中央。近年来，国内学者就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的危机与前景、困境与出路展开激烈讨论，或纸上谈兵，隔靴搔痒，或一针见血，真知灼见。倡导百家争鸣，更须不忘初衷。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的目标，是从“美人之美”到“各美其美”再到“美美与共”最终实现“天下大同”，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国际语境中，唱响中国学术好声音，并力争从当选手到当评委再到掌握学术话语权。

要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应兼顾“中国元素”和“世界关注”，二者相得益彰，不可偏废。我们需要思考如下几个问题：1.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为什么需要重视中国元素？哪些中国元素真正值得国际学术界关注？哪些并不能得到国际学术界的广泛关注？2.能得到世界关注的前提是什么？世界在关注什么？为什么会关注这些？3.哪些中国元素是中国学者走出去的短板软肋？

习近平指出：“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本来”就是中国元素，“外来”就是世界知识谱系。只有本来和外来相结合，才能面向未来。那么，在迎接“未来已来”挑战中，和谐社会需要求同存异，但学术研究更需要求异存同。伽达默尔指出：“如果我们有所理解，那就总是不同的理解。”“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中国迅速崛起，在国际舞台众多领域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中国学者也应该在国际学术舞台上发出中国学者的好声音。中国元素，包括中国视角、中国方案、中国话语、中国诠释、中国文化、中国市场等等，已是国际学术界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自身独特且不可替代的优势。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没有中国元素，就很难实现变轨超车，也很难真正被国际学术界所关注。

不可否认，我们现在所从事的研究，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是在西方的理论框架进行。杨国枢指出：“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充其量只能亦步亦趋，以赶上国外的学术潮流为能事。在研究的性质上，也未能与众不同。在世界的社会及行为科学界，只落得是多我们不为多，少我们不为少。”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我们不能习惯用仰视的目光，而缺乏不卑不亢平视的底气。中国学术能得到世界关注的前提是熟悉国际游戏规则、学术话语和学术规范，但光有这些远远不够。如果我们只有国际视野，却没有本土意识，也没有寻找基于中国现实条件的最佳解决方案，对西方理论体系难免会有一些奴性思维甚至宗教式的虔诚膜拜，时常局限于欣赏和宣讲的方式，结果成了西方理论的宣传员、推广者甚至推销员。这自然会在无形中矮化自己，更不用说掌握学术话语权了。

提及中国元素，首先想到的很可能是中华传统文化。但有两点需要警醒：

其一，不是所有的中国传统文化都值得推介给世界，一定要从中遴选出真正受欢迎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可泥沙俱下。

其二，不是我们认为优秀经典的就一定能得到国际学术界的关注。我们要多在做相关的国际田野调查和实效评估。即便是我们引以为傲并大力推广的儒家文化，也需要进一步去粗取精分类推进。目前在国际上影响较大的中华文化经典屈指可数，如：《道德经》和《孙子兵法》，这两部经典之所以能得到广泛关注与推崇，一是因其理论体系穿越时空跨越文化的哲理张力，二是因其对家国天下各行各业实践指导的通用性、针对性和可操作性。

首先，我们需要用心分析评估中华文化经典，不仅仅要重视推广传播什么，更要重视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来传播、怎么传播、传播的目标受众是谁以及传播效果怎么样，并注重既要传承，更要创新。

其次想到的可能是当代中国元素，如：供给侧改革、重大风险防范、全球治理、总体国家安全观、弱势群体反操控、特殊人群关爱、美丽乡村建设、中国制造2025、精准扶贫、教育体制改革、医疗体制改革、突发公共事件，等等。这些国家和民众的重大关切，都有很多亟需研究解决的具体问题，而这些问题的可操作性解决方案，很可能就是国际学术界重点关注的要点。我们可以从国家社科基金数据库中寻找中国元素的学术焦点，同时密切关注在国际权威期刊上发表的与中国元素有关的高被引论文，把握国际前沿研究热点，先摹后临再创新。

那么，中国学者的短板软肋在哪呢？其中之一就是不少中国学者谈起西方理论时，如数家珍头头是道，而涉及中国文化家底时，语焉不详捉襟见肘。政治话语、一带一路、中华文化走出去等研究热点，都需要具备很深厚的中国文化功底才行。杨枫指出：“我们既要深谙西方科技哲学的来龙去脉，更要精通中华文明与中国文化，否则，我们用人家的武器，根据人家的规则，在人家的地盘上打仗，如何能赢？我们至少要看懂武器说明书，我们至少要装上自己的弹药，同时要改写和力争主导打仗的规则，唯如此，我们才有可能不输给对方，或者打个平手。”

另一个短板软肋是中国学者学术思维的科学性不足。无论是逻辑思维、批判性思维还是创造性思维，不少中国学者都离学术走出去的要求和国际学术界的规范有一定差距。导师们的无奈评语经常是“要么根据内容改题目，要么根据题目改内容”，中国学者们的逻辑醉驾软肋可见一斑。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既需要坚持问题导向，同时也需要专业引领，精准滴灌。我们可以通过定期专题论坛和跨学科团队协作等多元平台渠道对中青年学者进行科学有效的训练。

比如，我们从2012年起，遴选600多位多学科中青年学者组建科研团队高级群，并基于QQ群平台定期组织在线学术公益论坛，迄今已完成800多个在线学术讲座。同时，我们还定期组织多主题多语种且免收会务费的国际专题学术会议。此外，我们还组织了四届SSCI和A＆HCI论文写作论坛，邀请SSCI和A＆HCI主编、理工科国际顶尖学者、国际化青年才俊等，对参会学者进行为期4-5天的系统培训，力求帮助中青年学者在学术国际化进程中少走弯路，事半功倍。数以千计的中青年学者从中受益，近百篇SSCI和A＆HCI论文发表。目前国内也有一些知名学者正在致力于中青年学者的专业引领和精准滴灌，这些或官方或民间或机构或个人的学术助力，如能成为学界共识，汇成燎原之势，一起打破门户之见、摒弃学科壁垒，拓展国际视野，增强本土意识。兼顾中国元素与世界关注，践行学科交叉和中外互鉴，那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就宏图可期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国学术走出去的进程中，个别学者为了发表国际论文，盲目逢迎西方意识形态的期待，甚至铤而走险刻意抹黑中国以取悦国际学术界，这种没有家国情怀的精致利己主义行径，无异于杀鸡取卵。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学者们应严守底线，保持学术定力，有所不为，有所缓为，有所必为，然后有所为。我们也不必非此即彼走极端，对西方理论体系持仇富抵制心态，或仅存“师夷长技以制夷”之念，把学术盲目政治化，实不可取。比较理想的方式可能是：先进入对方的频道，熟悉对方的规则，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然后再试图将其引导向我们所期待的方向。

总之，中国当代学术走出去，是一个浩大的系统性工程，绝难一蹴而就。因此，别走得太慢，因为花会凋谢。也别走得太快，因为花还没有开。发展才是硬道理，但打铁必须自身硬。中国已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我们已经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世界也期待我们在科研创新上有所担当。但是，我们拥有多少有学术的思想和有思想的学术？我们拿什么贡献给世界？

课题项目：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基于非对称博弈的弱势群体话语反操控案例库建设与理论体系建构研究”（19BYY002）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毛浩然教授，博士，中国石油大学（华东）外国语学院院长，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世界汉语修辞学会会长，国际学术期刊Translating China 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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